杨振锋、柯键
2019年底发端于中国武汉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从2019年12月31日被媒体曝光之日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已困住了武汉，同时这场疫情也迅速地蔓延至全国。自武汉在2020年1月23日上午决定封城起，全国各地先后启动重大公共突发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同时，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也震惊了世界，2020年1月30日，世界卫生组织将新冠病毒疫情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截至2月13日9时55分，全国累计确诊新型肺炎59863例，疑似16067例，累计死亡1367例，远超过了2003年非典疫情的患病和死亡人数。
这是一场公共卫生领域的灾难，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置身事外。对于整个社会以及商业界，则是不停地预测以及盘点各种可能造成的损失。甚至有些企业主都在为企业的生存而担忧，需求和生产的骤降，现金流的中断，劳动用工成本的持续支出，投资、消费以及出口等均在不同程度受到了冲击，短期“失业”率上升以及大跌的股市，则进一步冲击人们的心理预期。对此，广东省律师协会和广州市律师协会纷纷成立律师行业新冠病毒疫情防控服务团，发挥律师行业职能作用。
笔者作为在广州致力于家族（企业）财富管理领域的专业律师，亦希望通过在此次疫情的影响，从家族（企业）财富管理的角度给社会及家族引发思考，为打好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提供专项法律服务和法治保障。
疫情下的家族（企业）风险及治理
在这场全民抗击疫情的战役中，中国的财富家族也同样面临着这突如其来的挑战。和普通人相比，虽然财富家族掌握了大量的物质财富，不过，但在此时，财富却不是万能的。
根据“家族风险金字塔”的描述：家族风险包括三个层次，由下往上分别是损失性风险、支出性风险以及所有性风险。而本次疫情应当属于最基础的损失性风险，而损失性风险又包括疾病、身故以及财产损失三个维度。
新冠疫情的传染速度，使得普罗大众内心惶恐。大自然正在用病毒的方式，惩戒人类的某些不文明的行为。
首先，从家族及家族成员的角度看，家族成员健康状况下降可能引发家族内部人力资本的风险，进而对家族兴衰、资产的增值、生活消费、生育与婚姻等多方面产生影响，严重的疾病（如此次的疫情病毒）和意外则可能引发家族核心成员的身故，触发家族传承风险的导火索。
从官方公布的数据可知，因此次疫情影响累计死亡的人数已高达1367例。让大家最为痛心的人物之一是在此次疫情影响中去世的英雄李文亮医生。此外，还有春节期间因飞机失事坠命而让全球篮球爱好者及大多数青年人惋惜悼念的伟大球星科比，乃至回顾2003年的非典以及2008年的四川汶川地震。其背后都揭示了人生无常的规律，特别是人类在面对自然和疾病的时候，风险更是无处不在。
因此，提前做好意愿安排，如设立遗嘱或遗赠，可以精准、有效地进行家族财富的传承。这不仅是超高净值或高净值财富家族的标准配置，而且也是中产阶级及以上家庭或家族的标准配置。
一、设立遗嘱或遗赠的形式规避疾病（疫情）或意外风险
我国《继承法》第十六条明确规定：“公民可以依照本法规定立遗嘱处分个人财产，并可以指定遗嘱执行人。公民可以立遗嘱将个人财产指定由法定继承人的一人或者数人继承。公民可以立遗嘱将个人财产赠给国家、集体或者法定继承人以外的人。”
只要家族企业家设立的遗嘱或遗赠在合法、有效的前提下，那么其财产或财富是能够按照其意愿进行有效、精准的传承，不仅可以将自己的财产全部或部分指定给法定继承人中一个人，也可以指定给法定继承人的多个人，甚至还可以将全部或部分的财产赠给国家、集体或第三人。同时也可以避免因析产可能带来家族内部的争产纠纷，实现家族企业家财富精准传承、承担社会责任及家和的内心意愿。
此外，根据我国《继承法》第五条的规定：“继承开始后，按照法定继承办理；有遗嘱的，按照遗嘱继承或者遗赠办理；有遗赠扶养协议的，按照协议办理。”以及《继承法》第十条规定了按照如下顺序继承遗产。
由此可见，在家族企业家没有设立遗嘱或遗赠的前提下，只能按照上述法定继承顺序和继承人范围继承遗产。换言之，如果家族企业家想将其财产或财富部分传承给家族成员中的某一位成员，或者传承给家族成员中的旁系血亲，抑或是传承给家族姻亲中的其他成员，甚至是将部分财产或财富做慈善事业等等意愿均无法实现。
另外，伴随着家族财产或财富的数额越大、家族成员、家族姻亲成员之间的理念、利益、价值观等不同，很容易产生争夺遗产的纠纷，甚至是对簿公堂，这不仅不利于家族企业家意愿安排的实现，也不利于家族的稳定和团结，这种结果更是家族企业家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还需要进一步强调的是，虽然家族企业家提前设立遗嘱或遗赠，在理论上能够解决上述法定继承中不能按家族企业家真实意愿分配遗产，实现家族财产或财富精准、有效传承的问题。但《继承法》第十七条中规定了遗嘱存在公证、自书、代书、录音、口头等五种形式，在现实中也存在大量的遗嘱或遗赠被撤销或被法院宣告无效的情形，从这个角度而言，遗嘱以及遗赠是否能完全实现家族企业家的传承意愿安排，仍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
因此，建议家族企业家在设立遗嘱或遗赠时应寻求专业律师的指导和帮助，方能设立合法、有效的遗嘱或遗赠，从而实现家族财富精准、有效传承的目的。
二、运用保险等金融工具，实现家族财富保护和传承需求
2020年1月25日，财政部和国家卫生健康委下发的《关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有关经费保障政策的通知》中，第一条规定：“落实患者救治费用补助政策。对于确诊患者发生的医疗费用，在基本医保、大病保险、医疗救助等按规定支付后，个人负担部分由财政给予补助。所需资金由地方财政先行支付，中央财政对地方财政按实际发生费用的60%予以补助。”
“疫情无情，人间有情”，我国政府非常有责任担当，为疫情确诊患者免除了大额的医疗费用。武汉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认定李文亮医生为工伤，据核算，李文亮同志工伤保险待遇如下：一次性工亡补助金78.502万元、丧葬补助金3.6834万元。除了社保，各家保险公司也纷纷启动了快速理赔通道，据了解，24家保险公司将赔付1160万元！假设在没有政府免除医疗费用的政策下，为家族成员购买保险，通过杠杆效应转嫁风险则显得尤为重要。
近年来，由于人寿保险具有承诺保障、财产隔离、债务隔离以及财富传承四大功能，从而越来越受财富家族及普通家庭的关注和接受。其中，大额人寿保险是也重要的财务规划和财富保护和传承工具，它可以与其他家族子系统相互协调、融合，为维护家族生态系统环境健康发展提供有力保护。
此外，大额人寿保险除了能对风险造成的损失进行补偿，还能让家族资产独立于部分风险之外，并且和遗嘱、家族信托等结合运用，确保家族财富代代相传。
随着保险业的转型发展和金融创新的步伐加快，保险服务的内容也正由传统的基本保障功能延伸到财富管理领域。保险产品从纯粹的风险管理工具发展成为集财富增值、传承、节税与避债功能于一体的财富管理工具，这也正是迎合了财富家族以及高净值人群的需求。这种作为综合财富管理工具的保险通常被称为“高端保险”，由于其主要应用于家族财富管理领域，也被称为家族保险。
三、筹划设立在家族（企业）财富保护、管理与传承中最出色的财富管理工具——家族信托。
2001年，我国《信托法》的颁布标志信托作为法律制度在国内正式确立。2018年银保监37号文《信托部关于加强规范资产管理业务过渡期内信托监管工作的通知》对家族信托定义作出官方表述：家族信托是指信托公司接受单一个人或者家庭的委托，以家庭财富的保护、传承和管理为主要信托目的，提供财产规划、风险隔离、资产配置、子女教育、家族治理、公益（慈善）事业等定制化事务管理和金融服务的信托业务。而单纯以追求信托财产保值增值为主要信托目的，具有专户理财性质和资产管理属性的信托业务不属于家族信托。
财富家族比普通家庭更容易出现财产继承、企业传承、离婚分产、遗产争夺、二代败家等诸多的风险因素，而通过家族信托安排的家族财富管理和传承将更好地化解上述风险。在财富家族传承当中，通常会设立家族信托，控制家族企业的保护、管理与传承。家族信托除了委托人、受托人、受益人组成外，信托项下还会设立多层离岸控股公司。此外，家族信托还会设“保护人”、“监察人”和“投资顾问”等角色，家族信托的基本框架结构如下：
由此可见，家族信托是实现信息保密、资产保障、税务筹划和继承安排等多项重要功能的财富传承工具。因为家族信托模式下的财富管理机制，纽结了人力、企业、家族和资产，在这种法律制度框架下，各种各样的财富、人力、智力资本、金融资本甚至家族价值观被统一在一个平台上运作，为家族财富的传承和继承人的发展提供了极佳的顶层设计平台。家族信托制度能保护家族财富不再“裸奔”与“灭顶”，正逐渐成为财富家族的青睐，助力财富家族未雨绸缪，更为地实现家族财富的保护、管理与传承的目的。
要强调的是，家族信托结构设计涉及非常复杂的法律问题。在家族信托业务操作过程中，很多委托人都具有非常复杂的家庭和个人情况和一些较为私密隐蔽的诉求，而这都可以通过信托架构的设计在合法合规的框架内，通过巧妙的信托结构设计予以满足，达到信息严格保密要求。当然这更加需要寻求专业家族信托律师的参与方能设立出合法有效的家族信托架构。
其次，从家族企业的角度看，相比于肺炎所带来的疾病风险，因疫情而带来的家族企业风险则显得更加真实。在疫情的影响下，复工延迟、企业停工停产、制造业、房地产企业、短期基建投资均基本停止，市场经济正遭到结构性地破坏。
近日，西贝餐饮董事长贾国龙接受采访时表示，在春节前后一个月时间损失营业收入7～8亿元。而按照国家政策规定员工工资要继续发，一个月支出就将近1.5亿元，西贝账上的现金撑不过三个月。
与西贝同病相怜的还有老乡鸡、九毛九、乐凯撒披萨等一批餐企。受此次疫情影响，餐饮零售业仅在春节7天内的损失就可能高达5000亿元。在疫情防控前景不明朗的情况下，企业面临的巨大压力不言而喻，而头部品牌企业仅仅是众多受影响财富家族的一个缩影。
当前中国财富家族的收入，主要由家族企业收入与家族资产配置的收益两部分构成。但目前中国财富家族对财富风险缺乏清楚地认知，同时家族资产和企业之间往往也没有清晰有效地隔离（如以个人资产提供无限连带担保责任、家族企业为第三方提供担保、家族企业之间相互担保等），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某一环节出了问题，往往导致家族财富与家族企业资产“连坐”的后果。
家族资产配置而言，大多是家族企业的资产配置也比较杂乱。有的企业家无法抵御“难得机会”的诱惑，把大量甚至全部资金都压在某个特殊行业或者特殊项目上面，一旦出现问题，可能就会被打回原形。或将股权委托他人代持，却没有充分考虑代持人的死亡、丧失行为能力以及离婚的风险。一旦发生意外，被代持的股权或者其他资产都有可能沦为他人待“继承”或分配的财产，导致无尽的纠纷甚至财产的流失。
对于家族（企业）而言，提前做好家族（企业）顶层结构设计至关重要。以家族（企业）所有权结构的设计为例，家族企业唯有通过对家族（企业）所有权、控制权、经营权和收益权四种权益因地制宜、科学、合理的配置，综合考量保护结构、控制权结构和传承结构，家族（企业）才能在面对上述风险从容应对。
此外，家族企业以及企业家还需要通过必要且合理的手段降低和对冲上述风险。例如做好家族治理、家族企业治理，将家族资产分散配置，进行国际化的安排，运用跨区域、跨司法、跨币种的风险对冲机制保全财富。同时，可以通过上述的工具如遗嘱、保险、大额保单、家族信托等方式来对家庭或家族财富进行未雨绸缪的安排与有效的规划。但这应该是一种多元工具的组合运用以及结构的搭建，而非单一工具的选择。
疫情下的家族慈善—家族精神的永续
谈及家族财富传承，从不仅指物质财富。如果说财富是一种看得见的“显性”传承，而从心里长期累积起来的文化、美德、文明等看不见的传承，则是一种“隐性”传承。有些家族非常重视对精神领域的教育，通过慈善这种公共关怀方式回馈社会。
在此次疫情中，企业家群体依然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优良传统，用行动诠释其优良的家族精神。
《慈善法》第三十四条：“本法所称慈善捐赠，是指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组织基于慈善目的，自愿、无偿赠与财产的活动。”
其中，1月24日，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宣布捐赠3亿元人民币，设立第一期新型肺炎疫情防控基金。据介绍，捐赠将主要用于武汉等多地的疫区前线抗击及防治工作，包括口罩、消毒液、护目镜等物资的采购，以及对一线医护人员的帮助与激励。
1月25日，滴滴宣布成立"医护保障车队"和"社区保障车队"，以免费接送武汉医务工作者和服务社区居民。滴滴方面介绍，从1月24日深夜开始，滴滴已与武汉多家医院医务工作者取得联系，首批100名司机已于25日凌晨开始提供服务。
在目前国内家族财富传承业务实践中，高净值客户的财富传承需求并未得到充分满足，特别是精神财富的传承与管理仍处于萌芽阶段，与欧美国家长达百年的家族财富管理历史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而且从国内目前开展的家族信托业务来看，信托功能与目的主要包括资产增值保值、子女抚养教育、继承风险保护、资产隔离保护、婚姻风险保护等，更多偏向于高净值客户物质财富的传承与管理。
自2016年9月1日《慈善法》开始施行，《慈善法》第四十四条：“本法所称慈善信托属于公益信托，是指委托人基于慈善目的，依法将其财产委托给受托人，由受托人按照委托人意愿以受托人名义进行管理和处分，开展慈善活动的行为。”慈善信托被赋予明确的法律地位后，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财富家族选择慈善信托的方式。
慈善对整个社会来说，是重新完成了一次财富分配的过程，可以达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回馈社会效果。
对家族企业家来说，慈善的目的不应看作是简单的施舍、捐赠、帮扶，更可以视为家族文化与企业精神的延伸。这不仅是企业社会责任的体现，还可以更好地促进社会公平，为企业增加无形资产和声誉，提高在社会上的知名度。如果站在更大的格局来看，慈善对于家族企业捐赠者来说，更是一种可以实现个人心愿，并发挥其影响力的长期战略投资，同时为家族成员内部树立共同价值观、提升家族成员的责任担当，甚至是家族共同的信仰。
在此背景下，若要实现上述目标，则应当针对家族企业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双重需求量身定制家族财富保护、管理与传承方案，注重家族信托与慈善信托相结合联动发展，打造家族财富传承模式的家族慈善信托。
“家族财富的传承规划是爱与责任的载体，周全的规划中不仅仅在于家族财富的传承，还一定要有家族精神的传承”
具体而言，高净值客户可根据自身需求创设家族慈善信托产品，运用部分资金解决子女抚养、资产隔离保护等各类物质财富传承问题，充分按照自身的意愿将资金分配给自己的后代及其他家族受益人群，同时还可以运用另一部分资金按照自身的意愿运用于公益慈善事业，将家族的文化观、价值观、家族精神传承于后世。
结 语
此次疫情发生后，很多人都在问：这场疫情灾难，会成为中国财富家族的“黑天鹅”吗？有的学者则预测，接下来中国会有一群富人的财富将会归零。被打回原形的原因可能很多。而中国大多数民营企业发展时间短，仅处于家族第一代成员实际控制或第二代成员接班的特殊时期，在家族财富代际传承方面的经验较为缺乏。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中国财富家族对于家族财富保护、管理与传承的认知和规划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对于家族财富的管理、保护与传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因此，财富家族唯有站在更高的格局和视野，通过整体、系统性的有序规划安排，实现家族企业长期稳定的发展和创新，在保证家族当代人品质生活要求的同时，也能确保家族后代实现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良性发展，摆脱家族财富因各位风险导致无法持续传承的困局，从而实现家族永续、基业长青的宏伟目标。
